化烟

野生大型人间自走咸鱼
热衷于讲故事和发刀片玻璃渣
阴阳师、楚留香坑中,坐标侠客行载酒同游,id燕语竹,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单机玩家

【华武】别鹤哀有余

“据说所有武当弟子都是掌门在后山捡的,但有这么一只武当弟子,是在华山捡到的。”
——这是一位不知名的华山弟子,在酒馆每每提到自己的故事时惯用的开场白。
余梦生还记得,那年的华山很冷,天色是铁一样寒灰,酿着一场大雪。他虽然常年生活在华山,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寒冷,但那时的天气却也使他忍不住冻得直跺脚,结束了一天的课业,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温暖的堂屋里去。
不过好想喝一碗热乎乎的蛋花汤啊……
鸡蛋什么的自然是买不起的,平时只能靠掏鸟窝碰碰运气解馋。这么想着,他搓着手,双腿向山脚下的一片雪松林迈去。
走进林间,他忽的瞥见有一团什么白白的东西蜷在树下,便又走近了些,这一看可不得了,这哪是什么大兔子、大鸟,这分明是个人啊!
那孩子看上去约摸只有十岁,头发上结着白色的雪块,小脸冻得通红,双眼紧闭,连睫毛上都粘着雪花。余梦生这下子慌了神,他那时也就十六七的年岁,平日里捡过兔子捡过狗,可从来没捡过人。于是他手忙脚乱地将那孩子扛在背上,三步并作两步,向自己的住处跑去。
回到屋里,他扯过自己的被子,把那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放在床上,又连忙去伙房做了一碗胡辣汤回来。他给那孩子灌下半碗胡辣汤发汗,一探被窝里却是凉得毫无生气,不得已只能解了自己的外衣、披上被子,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揉搓手脚,这才让那孩子的身体有了些许暖意。
他在床前守了一夜,待到第二天清晨那孩子纤长的羽睫才微微翕动着张开双眼。那是一对清澈的萤绿色瞳孔,很是漂亮,亮晶晶得好像窗框上凝着的冰凌。那孩子却不似常人一般反应惊慌,不知是体力尚未恢复还是怎么的,他只是沉默地睁着眼睛,盯着房顶的一角,一言不发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住在哪里?等你觉得好些了我送你回去,家里人该着急了。”
“……我没有家了。”
“瞎说什么,你怎么会没有家?”
“娘走了,爹也不要我了……”
一向话多的余梦生顿时安静了下来,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不是意外走丢迷了路,而是被人故意遗弃在了华山。
——就像他一样。
他伸出一只手,用力揉了揉那孩子的头发,用听不出任何沮丧的声音大声说:“这有什么好难过的,以后你跟着我,华山就是你的家了!”
于是后来,这个看上去身体孱弱的孩子便抱了床被子,在余梦生屋里住下了。那孩子始终不肯说自己姓甚名谁,他便给起了个小名叫鹤鹤,因为捡到时这孩子在雪地里蜷着像个白团子,颇有些“凝丹为顶雪为衣”的风范。平日里鹤鹤只敢趴在树上远远地观望他练武,怕生得很,有时他的师兄师姐过来逗着玩,也爬到树上去躲着不肯下来。
“鹤鹤快下来,给你买了糖葫芦!”他在树下仰起头向上喊着,有时他觉得这名起的不好,还真天天跟只鸟似的在树上待着。
“我不信,你哪有钱。”
“你看看这是什么?”他晃了晃手里的一串糖葫芦,半透明的糖衣包裹着红色的山楂果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
“师父,给我买糖葫芦真的没有关系吗?”
“嘿,你师父我钱多着呢!……喂,你可别告诉我师姐啊!”
“那家伙,小时候多好玩啊,软乎乎的又黏人。”桌前的男子已有些微醺,他又斟了一杯酒,开始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。
有一年夏天,那时他还在江南执行任务,回来的途中在树底下捡到一只小鸟,看上去是从树上掉下来,还不会飞,扑棱着翅膀想藏到草丛里。那鸟崽圆滚滚的身子雪白雪白的,翅膀边缘还有一圈蓝色的羽毛,发出紧张的“啾啾”声。
当他把那只鸟崽放在鹤鹤头上时,他看见那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透着惊喜的光。
“它真可爱,谢谢师父!嘿嘿,师父最好了,我永远喜欢师父!”
“嗯……起个什么名呢?啾啾……那就叫你啾啾好了!”
余梦生没有说话,只是沉默地看着眼前兴奋的一人一啾,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。
再之后,啾啾长大了,大啾啾生了两只小啾啾,三只鸟长的一模一样,却都喜欢呆在鹤鹤头上。
再后来,鹤鹤也长大了。
当他小心翼翼地提出想拜入武当门下时,余梦生背对着他,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,只是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以后回来讨债可要手下留情啊!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来,我给你取一个名字,这样你去了武当就显得气派点。”
“什么名字?”
“慕别鹤,怎么样?”
“……我不喜欢。”
他走的那天,余梦生没有去送他,但最后还是忍不住,跑到长风驿远远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。他走得很决绝,一步也没有回头。
“你说,如果那时候我不同意,他会不会留下来?”醉眼朦胧间,他满眼通红的抓住了同桌人的袖子,“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了?”
后来,他也常常写信寄去武当,询问近况,开头的几封很快便有了回音,再往后,便如石沉大海一般,再无回信。
一年,两年,仿佛世间再无此人。
喝干最后一口酒,他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颓然笑道:“我真傻,真的,我早该知道的。”
“爱慕一别再不归的仙鹤,也早该知这结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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