化烟

【华武／兽耳】心债（五）

【前文回顾】（一）我是一

（二）我是二

（三）我是三

（四）我是变态四

（五）
当慕别鹤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，自己正躺在客栈房间的床上，身上已经换了件干净衣服。窗外开始下起雨了，雨声很大，像是有数不清的珠子撒落到地上。那一瞬间他想起刚刚的梦，梦里有一双青黑的大手抓住了他，要将他拖进黑暗里，但是似乎有一些亮光模糊不清地扯住了他，阻止他继续在黑暗里沉沦。
……这之前的事，也会是梦吗？
左脸上敷了块湿帕，慕别鹤把它拿下来，侧过脸，看到余梦生背对着他坐在桌前。昏沉烛火中，他的背影沉寂得有些可怕，一对耳朵压得很低，看上去心情很差的样子。
他生气了吗？
慕别鹤想伸手摸摸他，想了想还是作罢。他不确定这个人还想不想见到他，于是将被子拉过头顶，整个人缩在里面。
听到动静，他感觉到那人从位置上站起，凑了过来，然后一只手隔着被子按在他的肩上。
“鹤鹤，你醒了？”
“嗯。”从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应答。
“饿吗？要不要吃点东西？”
那个人的声音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，温柔得要让人落下泪来。于是他慌忙擦了擦眼泪，从被子里钻了出来。
“我想喝水。”
于是那人转过身去，从壶里倒了杯温水递给他。慕别鹤捧着杯子，低头啜了一小口。
……是甜的。
“我放了蜂蜜。”余梦生抬起手，轻轻拭了一下他眼角没擦干的泪痕，“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很多。”
慕别鹤记起这个人从来不乐意吃苦的东西，就连酒也没见他喝过，所以师兄们才很放心的每每拜托他去山下打酒。
“对不起。”犹犹豫豫地放下杯子，慕别鹤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，“我害你不高兴了。”
“我是说你。”微微一愣神，余梦生皱起了眉头，眉眼间有些许担忧的神色，“你刚刚……一直在哭。”
慕别鹤忆起当时的事，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，身上还是很痛，双腿像麻木了一样站不起来。
“如果我没让你一个人回去，如果……”余梦生略有些自责地看了他一眼，“如果没有带你出来就好了。”
他没有说自己那个时候有多焦急。结束了任务蹑手蹑脚地回到客栈，却发现房间里漆黑一片，一个人都没有。于是他冲出客栈，循着气味，几经周折，这才在巷子深处找到了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家伙。迄今为止一直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人，却像玩物一样被人粗暴地玩弄、丢弃在地上。
“可是昨晚的焰火很漂亮。”悄声说道，慕别鹤将头深深埋进自己的手臂里，“是真的……很漂亮。”
余梦生伸出手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，那孩子似乎很喜欢这样，平日里总是顺从地待在他手边。
“你会不会讨厌我？”
“嗯？”
“看到我……那个样子之后……”
余梦生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，身体的伤会好，可这心上的伤口，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。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他揉了揉那人柔软的耳朵，“我怎么会讨厌你？”
“我知道梦生哥哥一定会来救我的，可是我还是好怕……”
“没事的，都过去了。”
“……我怕你会不要我了。”
“嘘……休息一会儿吧，别再说了。”
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，好不容易将那孩子哄睡了，余梦生将自己的剑放在他手边，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。
——他果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。
天已经大亮，雨还在下，不过比起之前已经小了许多，余梦生随手撑了把油纸伞便离开了客栈。空气里是黏土和草叶被雨水打湿的味道，他抽了抽鼻子，闭上眼努力辨认着尚未消散的气味。寻着那股淡淡的气味一直追到水边，余梦生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，他冷漠地盯着桥边屋檐下还在谈笑风生的两人，指节攥得发白。
“虽然还没长开，但那滋味啧啧，可润了。”
“叫唤得倒是好听，就是不够听话。”
尽管一夜未眠，他却觉得自己现在前所未有的清醒。为什么有些人在肆意妄为之后，还能混迹在人群中，一脸无事发生地活着？
将伞合好，余梦生快步走过去，朝那人面上揍了一拳，那人的身体撞在桥栏上，哎哟哎哟地惨叫连连。
“你有毛病吗！等等，你是……”撸起袖子，另外一人迅速瞥了他一眼，脸上露出了心虚的神情，“是昨晚的……”
“碰了我的人，还觉得沾沾自喜么？”余梦生危险地眯起眼睛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，衣服也被染湿成藏青色。
“怕什么，他又没带家伙！”那个男人扶着栏杆站起来，狠狠啐了口带血的唾沫，摇摇晃晃地冲过来要打。他的同伙见状，也赶紧上前帮忙。
“收拾你们，怕是要脏了我的剑。”
余梦生冷笑一声，提膝冲拳，击打在那人腹部，又闪到他身后，将那人的胳膊反折上去。而在另一人从背后袭来时，迅速回身挡开他的手臂，掏过那人的腿将其仰面摔在地上。
“我错了我错了，少侠饶命……饶命啊！”
“我自然不会杀你们，可是你用哪只手伤的人，我就废掉你哪条胳膊！”余梦生并不理会那人的求饶，抓过那人的手腕，用肘部重重地砸了过去，“还是说下面那玩意儿，你也不想要了？”
收拾完这一切，余梦生慢慢站起身，遂整理好衣着，复又撑开伞，扬长而去。
刚一打开房间门，在里头扶着门框站立的小家伙瞬间跌跌撞撞地扑到他身上，怀里还抱着他的剑。
“我醒来没看见人，你去哪里了！”慕别鹤紧紧揪着他的衣裳不肯松开，“为什么还淋湿了……”
余梦生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将手上提着的东西晃了晃：“去给你买红豆酥了。”
“可你不是带了伞吗？”
“啊……因为雨下大了嘛。”
一手接过那孩子递过来的剑，一手将包好的点心塞到那人手里，余梦生冲他笑了起来。
“趁热吃吧，等雨停了，我们回华山。”